夕木

养老中

【星河舟灯】番外一(誉靖)

【星河舟灯】番外一


  • 狗血/私设/OOC

  • 只有誉靖


渑州地处大梁西北,靠近黄河,所以气候还算湿润,除了春天偶尔的风沙以外都算得上宜居。住在城里的人不多,城也不大,主路只有一条,萧景桓居住的府邸就在城东主路边上。当地人民风彪悍,誉王生得英俊,他刚来的时候走在街上,见到他的女子有的都会大胆地盯着他看。城东布店老板的儿子知道他是从京城来的,刚开始的时候,天天跟在他身后。但誉王毕竟是皇子,气度与寻常百姓不同,小孩子一时不敢开口,跟了好几天发现萧景桓也不赶他,就大着胆子和他搭话:“叔叔,你是从京城来的吗?”

萧景桓点头。

“那你见过皇帝吗?”小孩子又问。

“见过。”萧景桓答道。

小孩子就跟得了什么宝贝一样跑去跟伙伴们炫耀了:“我跟金陵来的叔叔说话了!他还见过皇帝呐!”


一来二去的,小孩子就跟他熟了,没事总去他府上找他。这也是因为当地县令对誉王非常客气,本来以他的身份,又怎能在府上随便待客。有一日小孩子问他:“叔叔,金陵是不是很大?”

“是的。”他说。

“那皇帝是不是也很大?我听人说,皇帝有两丈高,每天要吃一头牛!”小孩子激动地问他。

誉王听了之后笑得开心:“长成这样应该算妖怪了吧?皇帝和我们一样高,吃得也一样多。”

小孩子脸上就露出了有点失望的表情:“我还以为皇帝都不是人呢……那他长什么样子啊?”

萧景桓顿了一下,缓缓说道:“他长得很像他的母亲,所以十分俊秀。个子比我矮一点,今年……有三十五岁了吧。虽然他一顿饭吃不了一头牛,但他为大梁打了十几年仗,是个很勇敢的人。”

然后小孩子心中对大梁皇帝的失望之心被平复了不少。


再然后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。渑州给了萧景桓他从没有得到过的自由平和,只是孤独如影随形。他时常会想起言后,想起秦般弱,想起蓝瑾。他也时常会想起金陵,想起十里红绡的秦淮河。那些如临深渊步步为营的日子,已经恍如隔世。

但他很少会想起萧景琰。


这一年过年的时候格外的冷,誉王府里的下人都让他放回家了,只有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奴陪他一起吃年夜饭。正月十五那天,他用过晚膳,想着和一个老人家对坐也是无趣,就打算到街上走走。渑州城十五的夜市虽比不上金陵,也算得上热闹繁华。他走在街上,有些认得他的人还会对他点头致意,但已经没有人会叫他一声殿下,也没有人会借着送礼的由头在礼箱里塞些金银珠宝求他办事。这个时候的誉王已经有了白发,在去年秋天终于生出白发的萧景桓,站在渑州人来人往的街上,呼吸着渗着炮竹味的寒冷空气,发现压在自己肩头多少年的重担,原来是真的卸下了。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,一时又打心底里觉得无比轻松。


就在他准备回府的时候,看到了身边的一个小男孩。男孩想吃糖葫芦,但母亲不给,他也没有像别家的小孩一样躺着地上撒泼,只是瘪着嘴。豆大的眼泪流了满脸,他也不出一声。

萧景桓有些怔忪地看着他,他觉得这个孩子哭起来的样子特别像萧景琰小时候。他看了看旁边态度坚决的母亲,还是从钱袋里摸出几个碎银子,挑了最大的一串糖葫芦送给了小男孩。男孩子接过来,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了句谢谢。誉王摸了摸他的头,就走了。


当晚,萧景桓就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。那时候他还年轻,萧景琰也还年轻。


那天萧景桓在皇后宫里待得晚了,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。他走到宫门外,正准备上马车回府,就见到靖王府的一个参军等在一边,还时不时焦急地朝宫里面看去。他一开始以为靖王刚从青州回来,应该是去见静嫔了,后来想起今日不是朔日,犹豫了一下,还是过去问了问。

原来萧景琰在青州缴水匪的时候,被水匪头子所伤。伤势极重,军医也无力处置,只好快马加鞭把靖王送回京城找太医诊治。

参军解释完之后,以为是自己冲撞了誉王,就赶快向他请罪:“列将军进去已经很久了,但迟迟没有出来。末将心中焦急,一时失礼,请殿下恕罪。”

“无妨,”誉王摆摆手,“只是我听说静嫔入宫前本是医女,为何不请她看视?”

“我们殿下说了,让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静嫔娘娘知道!”


誉王沉吟片刻,他想,太医院现在除了几个能为皇后所用的人之外,几乎一手被越贵妃掌控,要向越贵妃要人,恐怕不容易。以靖王的性格,若不是伤势危重,他手下的人绝不会到太医院要人。于是他整了整衣服,又走回了皇宫。

刚走到太医院门口,就听到太医令在教训列战英:“素闻靖王殿下骁勇,这么点伤想必也不在话下,再说军中不是有军医吗?又为何大费周章来找太医呢?”

“大人!我们殿下这次伤势极重!军医无力处置,这才求到大人这里!如果再耽误下去,恐怕殿下会有什么好歹啊!”列战英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。

“那也不行!最近越贵妃娘娘身体不适,随时都有可能传唤太医。若是我们不在宫中,娘娘的身体有个什么闪失,这个罪责你们殿下承担得起吗!”太医令依然跋扈。

萧景桓在外间听着,本想直接进去要人,但又怕太医们明从暗逆,不好好给萧景琰治伤。所以想了个借口,让侍从去请太医,说是誉王妃偶感不适,请太医看视。侍从进去不一会,就把皇后的季太医给请了出来,顺便也把列战英叫了出来。季太医一见到誉王正想行礼,誉王就拦住了他,他低声说:“季太医,有人受了外伤,血流不止,急需您去诊治,还请您带上好药,与我同去。”季太医是个一点就通的明白人,连忙拿了上好的太医院秘药,跟着誉王就上了马车。

马车一路疾驰,一盏茶的路程,一炷香就走到了。誉王刚来到萧景琰房门口,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。他一路没有放下的心,这一刻是一下提了起来。他一把把门推开,只见萧景琰身边围了一堆军医,然后他许久未见的靖王,就不知生死地躺在榻上。塌边堆着的是被鲜血染红的纱布。

季太医见到此景不敢怠慢,连忙将覆在萧景琰伤口上的布揭开,洒上止血的药粉。誉王在旁边看着,他觉得这样应该是极痛的,但萧景琰一点反应都没有。他的伤是被一杆枪捅穿了肩膀,远远一看就觉得触目惊心,萧景桓只望了一眼,就转开了视线。

萧景琰的血没有被药粉止住,季太医于是取出银针,扎住他伤口边几处大穴,又换了另一种药敷上。如此折腾半宿,终是把血止住了。季太医抬起头来,旁边的人立刻递上手巾,他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,松了一口气。

“殿下,靖王殿下的血已经不流了,但他恐怕没这么快能醒过来,而且因为伤口在盐水里泡过的原因,他今晚很有可能会发高热,所以今夜的照看万分紧要。”

誉王点点头:“我明白,辛苦季太医了。不过在您走之前,我还有一句话要交代,今夜您来的是誉王府,看的是誉王妃,您记住了吗?”

“下官明白。”季太医行礼。

誉王一个眼神,他身边的侍从就马上扶起了季太医,送他回宫的路上,还给了他好大一包银子。


再说靖王府这边,季太医走后,誉王环视一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后来发现靖王府居然没有婢女,全是一群下手不知轻重的武人,他不能控制地皱了眉头:“靖王的侧妃呢?怎么他都伤成这样了她们也不过来照顾?”

“殿下有所不知,靖王与侧妃素不亲近,她们是不来殿下府中的。”府里的下人解释道。

誉王叹了口气,然后吩咐道:“你们都下去吧,我来照看他。”

府里的下人们面面相觑:“这……殿下……”

“都下去吧,给我打盆井水来。”


等所有人都离去了,他才慢慢走到萧景琰边上。他之前不敢看他的伤口,他害怕看到萧景琰鲜血淋漓的样子。如今他的伤已经被好好地包上了,他无处安放的担忧也终于有了可放置的地方。他先将手帕用冷水打湿了放在萧景琰的额头上,又把被子来起来小心地盖住了他没受伤的地方,做完了这些后,他就搬了张椅子,坐在塌边,认真地看着萧景琰。过了一会他尤嫌不足,就摸到萧景琰的右手,用双手紧紧地握了。这时候萧景琰好像是被惊动了,就略略睁开了眼睛,他看了一眼萧景桓。他神智并不清楚,但看了之后,仿佛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他,就很快闭上眼昏睡了过去。

萧景桓不知怎地在萧景琰短暂的一眼中看出了他的信任,于是他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了,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他靠过去了一些,小声地唤他:“景琰,觉得好点了吗?”

萧景琰没有回音,他也不觉得失望,只是把他的手更用力地握住了。他在萧景琰的身边守了一夜,给他换了无数次的手帕,听着他高热中发出的不能听懂的呓语,也看着他的脸上一点一点有了血色。只有握着他的手,他一直没有松开。等到天色大亮时,萧景桓半边的身体都已经麻木了。他站起来调整了一下,最后给靖王换了一次额上的手帕,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,亲了亲他的脸颊,就离开了。

他想萧景琰恐怕不想一醒来就见到他。

在迎着晨光离开靖王府的路上,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。



萧景桓从梦中惊醒,回忆戛然而止。他摸了摸额头的冷汗,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渑州,而萧景琰在遥远的金陵。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与之再见,而所有与他有关的事务,他也都不再牵涉其中。直到他在黑夜中惊醒的这一天,萧景桓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件事。然后他在床上躺了很久,把自己的一生从头到尾想了一遍。他问自己,如果从头再来,在每一个难舍难分的路口,在每一个难以成眠的夜晚,他还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吗?过了许久,他回答自己:无论是对皇位,还是对萧景琰,他都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。

于是就释然了。


“只是有点遗憾啊。”在远离帝京的西北小城里,在亘古不变的夜色中,萧景桓幽幽地说道。



太清十年春,誉王萧景桓病逝于渑州,年四十五岁。

萧景琰一道圣旨:誉王入皇陵,与王妃合葬。



而所有尘埃中的吉光片羽,所有长河中的幽深情思,都止步于此。




完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私设了萧景琰的年号为太清,是南梁的一个年号。

评论(27)
热度(107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夕木 | Powered by LOFTER